孙立平：这个叫停如果是真的，我赞成，但应该叫停的不止这个

最近几天，有一个消息在网上流传：根据有关要求，12个省份推迟或停建部分基建项目。因为无法确定消息来源，一时不好发表评论。刚刚从财新杂志看到，据该刊记者了解，中央对12个重点省份分类加强政府投资项目管理的文件已下发，划出了严控新增项目、支持保障项目、停缓在建项目等具体领域或条件。

如果这个消息属实，又能够得到切实贯彻执行，这无疑是一件好事情。尽管对这种突然紧急叫停的方式我持保留的态度。

记得在2016年底，我去东北某省。当时正是人们热议东北振兴的时候，在与工商联领导和几位企业家吃饭的时候，我讲了自己一个远非深思熟虑的想法：别把东北振兴弄得那么复杂，其实，有七个字就行了，减税减人不干事。具体内容不再赘述，详细内容见《振兴东北七个字：减税减人不折腾》。其中的不折腾，原话是不干事，说的就是东北应该把一些基建项目停下来。

当时我说，现在政府做的一些“大事”如果不做了，说不定对经济和社会更有益处。我的意思是，与其干这些大项目，不如把这个钱用来减税。如果能通过减税使东北成为税负洼地，一方面可以降低经济运行的成本，另一方面可以吸引外地资本进入。我就不相信什么投资不过山海关，如果东北能成为税负洼地，长白山他也去。

​在那次饭桌上，包括在后来的一些讲座中，我甚至都说过下面的意思：东北的基础设施，尤其是公路和铁路，在全国都算是非常好的。假如三年内把这些方面的建设都停下来，顶多有的路有点坑坑洼洼，但不会对经济和社会生活有什么明显影响。如果再将节省下来的这笔钱用来减税，减轻企业的负担，效果可能要好得多。

其实，这个问题涉及的不仅仅是东北。多少年来，我们痴迷于大项目，我们沉浸在基础设施过度建设的自豪与喜悦之中，甚至在这种自豪与喜悦之中，产生了一些幻觉和误判。前些天，我曾经写过一篇《我们正在品尝过度建设的苦果》，其中写道，我们经常自豪地说，我们的城市建设，我们的基础设施建设，远比那些发达国家还要现代，还要漂亮。但我们忘记了问自己一个问题：我们目前的发展水平，真的到了享受这样现代和高档的时候了吗？

​这次叫停的直接起因是债务的压力，是一种被动叫停。其实可以以此为契机，做进一步的反思和变革。这涉及到从政府职能到财政汲取能力再到债务约束等一系列问题。在我们的体制中，很多本来应当由市场来做的事情由政府直接去做，财政汲取的能力太强，举债又没有约束，这才是基建在一些地方变成脱缰野马的根本原因。因此，现在应该叫停的，不仅仅是力所不逮的基建项目，还需反思和变革背后的模式与机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