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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莞往事:如梦似幻的1997年,7个女工围着一个男工转

榴榴杂谈 2023-06-15 07:23 出处:网络 作者:清鱼编辑:@榴榴

口述:网友“西瓜不甜”


我大专毕业的1997年,正碰上国家体制改革。其时,大学生分配工作已成强弩之末,尤其是对于来自内地偏远山区小县城,而且又没有关系的我,想要谋求一份靠谱的工作,实在太难了。父母把所有能想到的关系都想了一遍,又四处托人求情送礼,希望我的寒窗苦读,能换来一份体面的职业。这样耗了数月,工作尚未有任何音讯。恰好有位老乡从东莞返家办证,我害怕所有努力,最终会一场空,便向他打听东莞工厂的情况。我决定先南下打工,毕竟,老坐在家里等消息,实在太折磨人。一边打工一边等,到底心安些。就这样,我随老乡来到东莞,落脚于长安镇宵边工业区,在一家生产表带的制品厂打工。厂子不大,三百多号人,我分在装配车间。到了车间,放眼一望,几乎全是年轻的女工,男孩子夹杂其间,根本很难发现。车间里的工人,以江西和四川居多。湖南、安徽、湖北人次之。大凡先有一人在工厂稳定下来后,便将家乡人带出来,一带二,二带十,很多工厂形成了聚居现象。尤其有些当了主管、文员,或者拉长的人,因为有些权势,便将更多老乡进厂。越如此,他自己的势力和影响也得到了扩大。这是双赢的效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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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了工厂有许多相同村落的人聚居之外,许多村镇,也形成了某些省或者县同乡人的聚居之处。比如,黄江的鸡啼岗,聚集了许多河南人。深圳石岩镇,聚集了很多湖南邵阳人;深圳松岗镇,则盘踞许多江西人和重庆人。帮派林立,互帮助补,可以免受欺压。那个年代,有一张大学文凭,到底还是吃香的事。人事部注意到我的简历,将我作为储备干部培养。因为没有工作经验,先安排到车间基层做起。经理特意交待过,拉长和组员都知道,我是大学生,对我很照顾。有了苦活重活累活,都不让我去碰。我本来就出身农村,自小就干过很多农活,车间里的那些事,当然算不上苦与累。每每同事相让时,我便会主动去做。更何况,我所有的组,分了A、B两条线,我在A线,A组装线除了物料员和我,全是女工。相当于,我身边有七个女工。她们年轻,柔弱,我自然不会让她们替我去干苦活累活。更何况,我来到工厂,就是要尽快学会各种工序。只有这样,才能进步更快,不然,怎么算一个合格的储备干部呢。原本我是抱着这样的心思,倒不是怜香惜玉。可是,在那些女孩子眼里,却不是这样想的。我有学历,又愿意吃苦耐劳,多好啊。工厂里女工多男工少,在那种环境里待久了,女工们自然讲话就变得大大咧咧。倒不是说,她们不注意形象,而是自然环境下,形成了某种特定的语境。比如,她们说话时,会口无遮拦。当然,讲得最多的是爱情,是拍拖,是谈男女朋友。不但她们那样说,即使是拉长,组长,闲下来时,也会开类似的玩笑。不可避免地,她们的谈话中,会提到我。在她们的言辞中,我是一个文弱书生,初出校门。开我的玩笑,自不可避免。每每言辞稍稍过分了,我便脸红脖子粗。有一回,她们不知为何谈着谈着,又转到了我身上。此时,品质物那个叫阿霞的QC正好在我们拉巡线,看到我低头不语,脸上飞上朵朵红云,便打起了抱不平,说她们欺负我一个新人。还说我这么好一个男孩子,她们若再不好好相待,她们品质部可就把我抢走了。当然,这话也是玩笑话。我听在心里,却很温暖,感激地看着她一眼。正好阿霞也在望我,那个瞬间,我感觉心跳加快了。线上的女孩子便起哄,说阿霞喜欢我。现在想来,当时的情景,其实很天真有趣。那些女工们没有一点坏心思,只是出门在外,乏味的工厂生活需要安尉,青春年少的工人们,自然只能以情感来慰藉心灵。而我呢,从此在心里,对阿霞便格外关注起来。月末那天,厂里发工资了。厂里要押45天的工资,我刚进厂,不到二十天,还没到领工资的时候。发工资是全厂的节假日,次日会全厂放一天假,工人们寄钱回家的去邮局寄钱,想去其他村镇找老乡叙旧的会去找老乡叙旧,谈恋爱拍拖的人,则难得有一天相聚好时光。更多女孩则喜欢逛街买衣服。尽管工厂里有厂服,新衣服一个月也难得有机会穿一次,但她们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展露美丽的机会,爱美之心对年轻女工也是如此。发工资当晚,厂里几乎倾巢而出,带我南下的那位老乡,也和他女朋友拍拖去了。我一个人待在宿舍有些无所事事。老乡临走前,把他的收音机给了我,让我没事时,听广播解解闷。正在听音乐,突然有人出现在门口,抬头一望,竟然是阿霞。阿霞知道我可能无处可去,特意来看看。我请她进来,她问我在听什么频率,接着便聊起了她喜欢的歌曲。我们在音乐方面,有相似的爱好,便越聊越投机。阿霞知道我初到工厂,没发工资,说要请我吃宵夜。厂门口的空地上,早就一字排开了许多摊位。有卖水果的,有卖服装的,小炒类的摊点更多。这是许多工厂的特色,那些摊贩便在农村赶集似的,摸准了工厂发工资的时间,每天晚上轮流到各工厂摆摊。

阿霞问我想吃什么,再次强烈她请客。讲到最后,她还调侃了一句:你只管点单,别跟姐客气。事实上,阿霞的实际年龄比我要小,但她十六岁就出门打工,已经算是老江湖了,以“姐”相称,也算名副其实。我本来点了炒米粉,阿霞否决了,她叫了二菜一汤,又给我叫了瓶啤酒,她自己则喝可乐。吃着夜宵,我和阿霞讲了毕业后分配工作的无奈,以及来深圳的打算,还有我的梦想。阿霞是河南驻马店人,个子和我相差不多,人有些微微发胖,但看面相是个有福气之人。她和我讲了她南下深圳的种种遭遇,其中有许多令人感叹的地方。不过,即使讲到困苦处,她也以乐观心态对之。看得出来,这几年的打工生活,让一个未成年少女,成长为一个独立、自主的女子。我们越聊越投机,甚至相约一起去学电脑。没想到的是,我们坐在吃夜宵的场景,被我们拉上一位女孩看到了。消息很快在拉上传开了,她们都认为我在和阿霞谈恋爱。我承认,当时我的确对阿霞有种朦胧的情感,我相信,阿霞对我也是同样的心理。不过,这只是出门打工男女相互安尉取暖的一种方式,与真正的爱情,相差甚远。

拉上那些女工们,可不这样想。她们觉得,肥水不能落到别人的田头里,开始对我实施起“围剿计划”。其目的,就是阻止我和阿霞在一起。她们对我百般示好,因为被列为储干,每个岗位我都要体验。所以,有机会和她们每个人坐在一起工作。她们一一指出工作要求,对于我的问答无一不应。利用这机会,她们讲起自己出门的往事,讲起自己家境,当然,也不可避免地讲到了她以后的想法打算。大多数人,都认为找几年工,就会回家结婚生子。这与我的想法差不多,我也不是一样,想着父母能我找一份工作,回家有稳定的职业吗?下了班,她们便叫我出门,要么去投影厅看电影,要么去溜旱冰,要么则逛公园。反正,她们想尽了计策,只是为了阻止我和阿霞见面。如今归纳起来,她们使用了美人计、离间计、空城计等三十六中的一些计谋。现在想起来,她们并不是有什么坏心眼,我能感受到她们中的一两个女孩,的确对我有些心动,但也仅仅止于心动而已,甚至,令她们动心的,也许并不是我这个人,而我的大学生身份。毕竟,在当年,一个大学生出现在流水线,的确很少见。对我如此,在另一方面,她们则对阿霞使用离间计。她们陪我一起吃夜宵,另外则故意派人让阿霞撞见我和她们说笑的场景。几次三番之后,阿霞便对我失去了信任。认为,我和别的男工友一样,也是个三心二意的家伙。

东莞往事:如梦似幻的1997年,7个女工围着一个男工转 


图片源于纪录片《归途列车》阿霞对我讲过厂里男女爱情的故事,因为女多男少,男工们很受推崇,许多人见异思迁,为了新欢抛却旧爱的,屡见不鲜。如今,她认定我也是那样的人物。阿霞慢慢离我远了,这时,拉上那个叫秋子的女孩,与我的关系更近了一步。秋子是湘西人,有着少数民族女子的热情,说话豪爽,高声大气。原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,但她会吹口琴,性格外向开朗,做事果断,与我的优柔寡断正好互补。阿霞的离开,让拉上的女工们觉得自己胜利了。于是,放弃了对我的“围剿”,让秋子有时间和我安安静静地“拍拖”。工作中,她们不顾事实,强行将秋子与我说成恋爱对象。玩笑般的话,说多了,竟然渐渐成了真的。父亲在电话里告诉我,工作的事可能没下文了,让我做好思想准备。我正处于情绪低潮期,急需要人安尉鼓励。下意识里,我开始把秋子当成女朋友。秋子并非真的喜欢我,她是高考落榜生,当年失意时,曾痛苦过三天三夜。我的出现,在某种意义上,弥补了她的遗憾,让她看到了某种亮光。就这样,我们真正开始了交往。在一起两个月后,某天夜晚,我们去同事们常去的河沟边散步,那里青草茂密,许多人常在其中,完成某种甜蜜的相会。我也未能免俗,在那个月光特别明亮的晚上,和她有了夫妻之实。秋子把我们的事告诉了家里,希望父母承认她的恋爱。父母还没回应是否同意,她却要回家了,原因是母亲急患重病,需要她在病关照顾。她请了一周假,赶赴家中,才知道母亲病重是假消息,家人不愿意她远嫁他乡,故意设计让她回家,从此再未让她出门。那年秋天,在坚持了八个月后,父亲终于给我打来电话,找了无数个关系,又花费了父母一年的辛苦钱后,终于为我在县里一家单位谋得一份工作。要离开了,我请拉上全部工友吃饭,一大桌子人,讲了许多祝福我的话。其中,还有几个女孩,讲着讲着,竟然哭了出来。回家后,我便一直待在老家,朝九晚五,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子。我常常会想起那段短暂的打工岁月,那些天真无邪,清沌可爱的眼神,那些无遮无挡的玩笑话,那些银铃般的笑声,还有阿霞和秋子,尤其是和秋子在一起的那天晚上,那么明亮的月光。如今,想想当年的经历,就像梦幻一般,成了永远的回忆,再也不可能回来了。如今,我只想对那些擦肩而过的女孩,以及帮助过我的人,道一声感谢,讲一声珍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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